目錄
[詩詞]
詩二首
陳華英
大雁的下一代
韓牧
詞五首
曹小平
居加遊(仿古三篇)
南山樓主
[散文]
加華文學精采的立體呈現
——《楓雪同行》序
陳浩泉
十年考一證,坎坷駕照路
李愛英
光的故事
徐望雲
疫情「後遺症」
嘉妮
[小說]
非常同居
江嵐
譏笑的後果
任京生
[詩詞]
詩二首
陳華英
(圖片來源於網絡)
如歌的行板—歲月如舟
山一程水一程
兩岸春花照眼明
慣看浪高雲低波光帆影
也曾穿越窮途絕徑
風一程雨一程
和風细雨喜清明
冷對迅雷速電霜劍風刀
奮力翻關越嶺
喜一程悲一程
青葱歲月歡欣同慶
繁花翠枝滿碧樹
年華逝水落紅滿徑
如今輾轉夢難成
枕上細聽飄緲琴聲
平蕪冉冉曙光現
卻無風雨也無晴
(寫於年1月1日)
(圖片來源於網絡)
輪迴
一雙大雁物識了自己的居所
在市中心十幾層高的住宅大廈
一個陽台之頂
那狹窄的石屎地
都市也不是沒有小湖和池沼
牠倆一定是競爭的失敗者
只好來到這無水也無草之處
小雁雛孵出來了七隻
天真活潑而無知
牠們不會知道與父母一樣
同樣是注定的失敗者
腳掌有蹼
理應在水中游
卻只能給滾燙的石屎地
煎
父母是鳥類
不能像熊像狗像貓
叼著子女的頸皮遷移
移民除非有外力的援助
出生在限制自由的空間
限制不了對自由的嚮往
因為自由與生俱來
是天賦的不只限於人類
天生有翼
理應屬於天空
日裡仰望陽光和雨水
夜裡仰望月亮和星辰
只盼望羽翼早日長成
飛上廣闊無限的天空
逃離這個死地
缺水缺草
不能再等了
等就等於等死
孱弱的身體
發育不全的羽翼
牠們還是要飛
牠們不知道自己的命運
不但輸在起跑線上
還要死在起跑線上
在父母無奈的目送下
一隻接一隻
奮力拍動無力的雙翼
飛離死地飛向生天
只拍了三五下
就一一墜下
爭取到的自由
只是幾秒鐘
純是求生的行動
換來自殺的後果
從來沒有上街
卻喪命於街上
後記:外甥女阿珊,住溫哥華市中心的高層大廈,一日憑窗下望,見其下幾層的一個陽台頂,有一個大雁家庭。她告訴我這件罕見的事。後來她與有關機構、團體多番聯絡,最後把這一家九口救出。詩的後段是我對現實的想像。
年5月4日。
作者簡介:
韓牧,年生於澳門。澳門大學文學碩士,澳門新詩月會創辦人,曾任港、澳兒童文學獎、工人文學獎、青年文學獎評判。年春,率先提出「澳門文學」名詞及概念。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理事,國際詩人協會會員。著有《韓牧評論選》《剪虹集:韓牧藝評小品》《韓牧散文選》、及詩集《韓牧詩選》《愛情元素》《回魂夜》等。屢獲詩獎。
詞五首
曹小平
十二時慢記午夢
夢魂行,不知愁味,曾向江南遊旅。拜佛閣,楊花飛絮。點燭焚香來去。七澤三江,先生甫里,舊匾還如故。山有木,心悅君兮,粉蝶黃蜂,風細輕搖金縷。
三月三,高禖上已,祓禊野郊男女。九月麥場,草堂蟋蟀,老婦勤機杼。渭水傷別後,陽關從此陌路。
仰碧空,招遼東鶴,萬里青天翎羽。北畝畬田,南山狐兔。白屋無尋處。玉磬隨緣往,當年鑒真東渡。
(注:十二時慢,三闕字。前闕11句5仄,中闕8句3仄,後闕8句4仄,全詞12仄聲韻。茲以柳永[十二時慢:晚晴初,淡煙籠月...]爲正格。)
望明河古意
咸京顧望,九嵕簇翠華,停雲山色。紫氣函關,銳旅憶昔曾,纛旗東出。又琵琶千載,恥駝影,明妃和戎策。漢飛將,猿臂胎弓射虎,兀鷹傳檄。
村翁壟田阡陌。水門做釣叟,西江蘆荻。白屋人家,有蟋蟀在堂,夜涼聲寂。算何如歸隱,過大澤,看鼋鼍呼吸。樂清靜,天地黃花,薤露月魂霜魄。
(注:望明河,雙調字。前段9句4仄,後段9句5仄,全詞9仄聲韻。此詞只劉一止孤篇,以此爲律。[望明河:華旌耀日,報天上使星...])
青門飲思舊
涼葉葳蕤,四時風雨,京門別飲,隙光流轉。有女娉婷,種瓜消息,身世白雞黃犬。問燕歸何日,恁悽惶,巢枝相揀。尚憶嶙峋,放猿野徑,天可憐見。
珍重路遙休念。生死各無期,彼時違遠。日月幽明,翠華吞吐,旦複旦兮惟歎。笑儒家文字,幾貪癡,評葫蘆案。草木山丘,煙霞鳥道,青天樓觀。
(注:青門飲,雙調字。前段12句4仄韻,後段11句5仄韻,全詞9仄聲韻。以秦觀[青門飲:風起雲間,雁橫天末...]爲正格。)
破陣樂清平浮世繪
玉墀棟宇,珠簾玦珮,文曲詞藻。紅杏枝頭綠意,蹴鞠佳人碧桃笑。楊柳垂絲,河橋酒幔,吐芳蕊小。阮郎歸,越女漁舟兢,載鵝湖菰米,菱歌輕俏。露濕葳蕤,浦生菡萏,山鳴黃鳥。
天造。畎畝風雲,黃粱一枕,巢翡翠,停桂棹。鶩鷺斜飛留夕照。憶纏綿,如期約,看吳娃,婆娑舞,花容月貌。古德傳承乃大,霧澤青螺,遙通甫里,三高祠下,果供香火沉寥,歲時祭掃。
(注:破陣樂,雙調字。前段14句5仄韻,後段16句5仄韻,全詞10仄聲韻。以柳永[破陣樂:露花倒影,煙蕪蘸碧...]爲正格。)
繡鸞鳳花犯江城往事
白綸巾,青波翰舫,來尋漢陽樹。碧姬鸚鵡。千古說風流,洲畔江渚。薔薇綠柳花飛絮。行人川上渡。棟宇外,遠帆初落,看青山媚嫵。
佳人淑態似天嬋,逢三月,上巳遊郊情趣。桑陌會,無那杜鵑啼苦。思前事,白雲一別,杳黃鶴,何年能再遇?浮世繪,人間如戲,演梨園嫁娶。
(注:繡鸞鳳花犯,雙調字。前段10句6仄韻,後段9句4仄韻全詞10仄聲韻。茲以周草窗變體[繡鸞鳳花犯:楚江湄,湘娥乍見...]爲正格。)
作者簡介:
曹小平,筆名柳上惠,北京人。年畢業於清華大學土木工程系,武漢理工大學建築系教研室主任,現居温哥華。北美楓酷我網古韵新音版版主,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會員。年3月出版有《柳上惠詩詞集》,收有詩詞千首,題材廣泛,古今中外,新聞時*,山水田園,人物歷史,各得意趣。
居加遊(仿古三篇)
南山樓主
賞楓葉
(一)
秋愁獨步陪寂寥
遠望夕陽蕩輕舟
半醉半醒尋夢去
絲絲甜夢逐水流
(二)
綠葉青枝護花來
俠骨柔情淚滿腮
風雨不解瀟湘怨
生不逢時花也哀
(三)
秋風無情黃葉抖
落葉歸根惹人愁
滿懷寂寞誰與共
一抹斜陽望神州
(四)
半世勞碌風浪多
孤舟一葉渡銀河
鵲橋不傳花戀蝶
南音獨唱杜鵑和
(五)
片片相思寄秋風
清流月影憶君容
花魂有靈傳妾意
莫教青春伴殘紅
(六)
片片楓葉片片情
情牽芳心在花亭
亭前種出連理樹
樹伴黃葉有誰憐
(七)
滿山楓葉換秋裝
千姿招展惹峰狂
落寞芳心歌一曲
知音何處共梯航
(八)
重陽江頭楓葉紅
別後音斷怨西風
英雄不灑相思淚
杯杯苦酒見芳容
三萬島遊
(一)
藍天綠水白雲飄
萬島千山美人嬌
多情遊子曾相識
憐香惜玉夢飄遙
(二)
心系故土半世憂
兩岸烽煙惹人愁
抗敵不離親兄弟
劫後滄桑淚自流
(三)
浪跡天涯秋過秋
浮萍片片逐水流
萬島千山難登岸
蒼茫大地心憂憂
(四)
暢遊萬島解君愁
吟盡江楓晚涼秋
船過千山風浪靜
西風殘月送歸舟
沈園(ButchartGarden)漫步
(一)
沈園慢步迎秋風
蝶舞輕盈花展容
高山清唱楊柳綠
奇峰獨擁萬花叢
登高遠眺泉噴水
萬丈雄心向天衝
時不與我青春逝
落葉片片笑殘紅
(二)
細雨飄飄日西下
藍橋夢蝶戲寒鴉
綠水長流儂情在
夕陽依依照晚霞
涼風吹皺池塘水
秋色怡人人瀟灑
歡樂人生何所指
紫蝶長伴太陽花
作者簡介:
劉南生(南山樓主),前加華日報專欄作者,愛好詩文和歌唱,也喜歡填寫歌曲。著有《白雲過隙也留痕》詩文集。
[散文]
加華文學精采的立體呈現
——《楓雪同行》序
陳浩泉
認識趙慶慶教授該有二十年了,實在也是一段不短的日子。
二十世紀九十年代初,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在我的倡議與策劃下,先後在溫哥華《星島日報》推出《加華文學》專版及出版《加華作家》中英雙語季刊(ChineseCanadianWritersQuarterly)。一天,我在加華作協的郵箱中收到一封寄自艾伯塔省的來信,並有一篇稿子,寄件人正是趙慶慶。那時候,已擁有南京大學英美文學碩士學位的她到艾伯塔大學留學,攻讀比較文學碩士學位。
慶慶是一位有心人,在艾伯塔大學學習之餘,也關心加國華裔作家的情況。她在華文報章看到加華作協的活動消息,在大學裡看到《加華作家》這份刊物,就來信聯繫。我很高興收到她的信與稿件,立即回覆,也刊用了她的來稿。當時,《加華文學》和《加華作家》兩個園地是公開接受投稿的,收到的來稿有些是年輕作者的稿件,其中包括卑詩大學的學生。青年作者的來稿,我都盡可能採用,希望能起到勉勵效用,期待將來有更多的文壇新血。當年作為年輕作者的慶慶,又是文學院的研究生,她的稿件我當然不會錯過了。
這以後,慶慶加入了加華作協,完成學業返回南京大學執教後,就成了加華作協的海外會員與駐南京的聯絡代表,和我一直保持聯繫。說起來,在加華作家中,我應是最早與她交往的其中一人。慶慶後來也多次到溫哥華,我們見了面,我邀約了多位加華作協的會員作家與她聚晤交流,有一次更特地邀請洛夫先生出來介紹他們認識,一起午膳晤談。我也和她在中國大陸的文學會議中碰面。此期間,慶慶又加入其他兩個加華文學團體,擴大了她與加拿大華人文學界的聯繫,與加華文學的關係逐漸地由關注者轉換成了研究者、親歷者。
年,慶慶的散文集《講檯上的星空》在加華作協出版,收入由我策劃主編的「加華作家系列」叢書。此後,由我編輯的加華文學評論集《楓華正茂》和加華作家散文集《楓景這邊獨好》,以及年前出版的《加拿大華人文學論文集》,我都收入了慶慶的作品。年,慶慶為汕頭大學的《華文文學》組織了一個「加拿大華文文學研究專號」,刊於總第75期。這是中國大陸學術刊物首次推出加華文學的研究評論專號,別具意義,引起了學界的廣泛關注。
年,慶慶出版了《楓語心香:加拿大華裔作家訪談錄》,此書訪問了十五位作家,可說是她研究加華文學第一階段的成果小結。年,慶慶推出四十萬字的巨著《加拿大華人文學史論:多元和整合》,這不但是她加華文學研究的一個新里程碑,也是這個學術研究領域一部開創性的重要著作,引人矚目。
如今,在這個基礎上,她又將推出新著《楓雪同行:加拿大華人作家訪談錄》。此書可視為《楓語心香》的姐妹篇,也可以說是訪談錄的第二集。相信她這個訪談系列會繼續寫下去,然後推出三集、四集……。
《風雨同行》一書也訪問了十五位作家,依照目錄的次序是陳浩泉、陳河、崔維新、賈葆蘅、林浩聰、林楠、陸蔚青、孫博、王健(JanWalls)、微言、笑言、餘兆昌、鄭南川、周進、朱靄信。十五人中,崔維新、林浩聰、餘兆昌和朱靄信是英語作家,其他是華語作家。十五人中特別的一位是王健教授,他是一位白人老外。王健教授是加拿大著名漢學家,也是加華作協的資深顧問,並曾出任加拿大駐中國大使館文化與科技參贊。他的中國話說得比不少華人還好,他精采的拿手好戲——中英文數來寶(或叫快板書),更是讓大家衹有驚嘆的份兒。記得有一次在舞台上,演出對手問他:「為什麼你的中文說得那麼好,連一些俗語俚語都懂?」王健教授回答:「咱有家教。」這話令人會心微笑。他口中的「家教」就是華裔夫人李盈教授。多年來,王健教授伉儷醉心於中英雙語的詩詞翻譯,加華作協不少詩人的作品都曾因他的精妙譯筆而煥發了另一種光彩。王健身為華人女婿,又從事華人古今詩詞的翻譯,慶慶把對他的訪談收入本書,也可說是順理成章的事了。
慶慶的作家訪談文章不是一般的訪問記錄,她的訪談不只全面、深入,更是與被訪者的雙向互動,在一些問題的理解、交流中往往能擦出火花,出現亮點,令讀者受到啟發,有所得益。看得出,慶慶在每一次訪談之前都做足了准備工夫,細讀被訪者的作品,先寫好訪問的問題大綱,一絲不苟。從她這一系列的訪談文章,讀者不但能真切深入地瞭解被訪的作家與作品,也可以這一篇篇的用心寫成的訪談稿拼湊出一幅加拿大華人文學的版圖,從而加深對加國華人文學的整體認識。此書最後的兩個附錄,《加拿大華人文學的概貌及其在中國的接受》與《加拿大華人文學大事記》所提供的數據也很珍貴,具有參考價值,為以後的研究者提供了方便。
這些年來,趙慶慶在加華文學的研究上投入了大量的時間和精力,出色的成果有目共睹。她的《加拿大華人文學史論:多元和整合》可說是「縱的梳理」,是一項大工程。該書涵蓋的時間跨度大,內容包含加國華人歷史的概述,加國華人華文文學、華人英文文學與華人法文文學的作家與作品的評述,還有加國華人作家團體的介紹,內容豐富、全面、深入,且有作者獨到的見解,是至目前為止加華文學研究上一部里程碑式的著作,極具參考價值。
趙慶慶的兩部加華作家訪談錄《楓語心香》與《楓雪同行》則是「橫的展示」。她通過對每位作家的訪談(面談或筆談,或兩者兼用互補),全面、細緻、深入、生動地向讀者展示了他們的出身背境、寫作歷程,以至人生際遇、作品解讀等等,令讀者對這些作家和他們的作品有了較深的了解。在加華文學的研究上,這些文字為大家提供了一幅幅清晰、生動的橫切面,與史論的書寫互為補充,相得益彰。相信這兩部訪談錄,對研究學者來說可資參考,而讀者也會有閱讀的興趣。
行文至此,我對慶慶有一個建議,在「縱的梳理」與「橫的展示」之餘,她還可以多創造一些「點的繽紛」。那就是,她可多寫一些篇幅較短的散文隨筆的篇什,內容是與作家交往的描述、回憶、感受等等,通過微觀、感性、隨意的筆觸,作枝葉的呈現。這可視為作者學術研究之餘的副產品。這類文字相信一般讀者讀來會更有興味,同時,當中也有史料成份的價值在。
那麼,綜合以上所述,則史論、訪談、隨筆三者皆有,點、線、面齊備,宏觀、微觀均不缺,如此,相信慶慶筆下的加華作家與加華文學,在讀者眼中將更為完滿、豐盈、立體。
慶慶邀請我為《楓雪同行》一書譔寫序文,盛意拳拳,卻之不恭,唯有從命,勉力為之。謝謝她的信任與誠意。小文草草不工,粗疏之處,尚望文壇學界先進教正!
最後,衷心祝賀趙慶慶教授這部新著面世,未來在加華文學的學術研究上,繼續穩步前行,取得更豐碩的成果!
年4月10日,溫哥華。
作者簡介:
陳浩泉,華漢文化事業公司及維邦文化企業公司董事經理、總編輯,前香港作家聯會理事,中國作家協會會員,歷任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副會長、會長,世界華文文學聯會副會長。已出版詩集、小說、散文隨筆集近三十種。獲中國新移民文學「突出貢獻獎」、「加華文學貢獻獎」、加拿大卑詩省*府嘉獎狀、台灣「海外華文著述獎」等。
十年考一證,坎坷駕照路
李愛英
十年磨一劍。從首次練習路考,到年3月25日路考通過拿到駕照,我用了整整十年——從知天命之年走到了花甲之年。一個快六十的女人,經過十年堅韌不拔的努力,三次理論過關,七次路考失敗,最終考取了車牌獨立上路,不用再麻煩他人和看人臉色,於我,是生命裡一件不大不小卻值得記錄的歷史。
我是一個非常膽小和不喜歡車的人。十年前,確定隨女兒定居加拿大後,才想考取駕照。八分鐘通過了理論考試,卻卡在了道路訓練上。用了三四個月的時間利用夜晚在家附近的一個大商場的廣場上練習,就是不敢上路。幾乎用了一年的時間才敢在路上走。卻衹能在夜間車少的時候練習。
因為記者的職業,在採訪各行各業華人時,也採訪過大溫著名的ICBC持牌資深教練Rocky羅。數人陸陸續續教和帶過我,衹是異口同聲強調:你的感覺不好,太差,我們無能為力了,等等。那個時候羅教練也帶過我。最初他教我很多的基本方法,但是我膽太小,又不喜歡練習,加上住在不同城市,所以幾次過後我自己就放棄了。這樣過了兩年,覺得差不多了,就預約了素里的路考,結果當時就失敗了。
年我搬家後幾天就出了車禍,手術後康復就近一年,很長時間不敢摸方向盤。之後,我的新鄰居,一個烏克蘭籍的駕校校長,開始用英語帶我。十次之後,她說,去考試吧。你的技術已經夠了。所以我在接近花甲之年,硬著頭皮重新開始。當時預約可以當天早上起來去排隊,素里人口暴增,所以好幾次我都是夜間兩三點鐘去考場那裡佔第一名。等到八點半辦公室上班,十點甚至下午二點才輪到我,因為不敢離開,已經又累又餓又困,狀態不佳,陸陸續續考了七次,終因各種小毛病沒有通過,失敗失敗再失敗。七次失敗讓我抓狂,我跟女兒說放棄吧,我天生與駕照無緣。女兒鼓勵我:媽媽,你可以的,你要堅持,要頑強抗爭!因為在加拿大開車等於你的兩條腿!
一個月前,羅教練偶然因為其他事情打電話給我。他以為我早開車了。我說,車牌還沒有考出來。他笑著勸我還是要考。他說,我來教你,你不要再在素里考了,列治文新開了個考場,道路比較平滑一些。你可以試一下這個考場。我跟他說,10年的練車時間加上我已近花甲,考過7次沒有通過,我非常絕望,要放棄了。但羅教練鼓勵說,事在人為,堅持下去,一定能過關的。所以我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坐上了羅教練的車。他非常耐心,又非常專業。每次都給我一些鼓勵,說,你能行的,你肯定行的。聽了他的話我開車時就變得大膽一些了。
一次兩次三次。羅教練說,這裡拐彎你要快一點,那個地方變道的時候要慢一點,要回頭看一下,停車、倒車你要四週看一下,等等。他的教學非常熟練,又非常溫和,最難能可貴的是他能鼓勵你,讓你慢慢增強自信心。
之後,羅教練覺得我可以來練道路駕駛了,就帶我經過大街穿小巷,轉U字型圈兒,然後再練變道、倒車、停車、操場學校旁邊限制車速,等等。他的教學計劃非常詳細,每一個點都說的非常明白,兩次三次之後就非常有起色,四次之後就記得非常牢固。就是這樣羅教練在車上一點點幫我樹立了自信心。我的開車技術也越來越自如,越來越成熟。因為疫情,積壓了大量的考牌者,預約非常的麻煩,終於約到了3月25日。3月25日提前一個小時再強化訓練的時候,他又指出我一些曾經犯的錯誤,並且強調出來,例如拐彎、倒車、平行趴車、三點掉頭等等,每一個考試的點都強調得非常明白。他總是這樣鼓勵我:沒問題,沒問題,一定能過關的,你肯定能過關的。大膽一些,加油!加油!就是他的豪邁的話語感染了我。考試的時候,我破天荒沒有緊張和害怕。坐上車之後,非常順利,基本上沒什麼毛病,半個小時順利過關!十年呀!快到花甲之年的女人!竟然在Richmond的考場一次性過關,非常之不易。特別高興之餘,我要向羅教練大聲地說聲感謝!
作者簡介:
李愛英(JeanLee),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會員。畢業於華東師範大學中文系。曾任中國大學教師和報刊副編審。移居溫哥華後,曾擔任《大華商報》等多家報刊記者、總編和加拿大城市電視台人物專訪記者。有《異鄉》等多種著作出版,作品散見於中加美及東南亞等各地報刊並多次榮獲文學獎項。現任華人TV副總編輯,華大執行校長和海外文學家訪談視頻主持人;加拿大楓之聲傳媒總編輯。
光的故事
徐望雲
年4月24日美國發現號太空梭升空後,由貨艙將一顆為了紀念美國天文學家哈伯(EdwinHubble)而命名的哈伯太空望遠鏡(HubbleSpaceTelescope),送入了地球軌道,它是目前最大、最精巧的太空望遠鏡。
到年,它服役滿30年了。
●
感謝哈伯太空望遠鏡,讓我們能看見更遙遠的星系。
目前為止,由這個望遠鏡發現的最遠星系,是年發現的一個被命名為GN-z11的星系,它距地球約億光年。
億,這個數字,看得我暈頭轉向。
科學家曾計算出宇宙的年齡大約為.3±1.2億年,換句話說,人們現在觀測到的GN-z11,是它在宇宙大爆炸(BigBang)後大約4億年時的樣子。
有一種說法,因為億光年實在太過遙遠,隨著這個GN-z11星系誕生的一些恆星,很可能早已死滅,我們透過望遠鏡所見者,不過是它在「嬰兒」時期發出來的光芒(所以,GN-z11又稱『嬰兒星系』)。
也就是說,哪怕這個星系裡面的一些恆星已不存在了,但GN-z11星系發出的光,卻一直帶著已死、將死和老去的星子,在浩瀚的宇宙、以及兆億個星系間流浪,終於來到我們眼前,而被人類的科技捕捉到。
是的,即使星子已死,但那陪伴的光一直都在,只是不斷、不斷流浪,等待一次偶然,一雙能夠發現它的眼睛。
●
看到哈伯望遠鏡發現GN-z11的訊息,讓我想起一個人。
一個古人。
哈伯望遠鏡(圖片來源於網絡)
●
每每談到唐詩,腦海中最初浮現的,就是兩個人──李白和杜甫。
基本上,這兩人的名字,就已經蓋括了整個唐代的詩歌史了。
李白才氣太高,早在唐代就已鼎鼎有名,但奇怪的是,才情不下於李白的杜甫,其命運,在千年後的我們看起來,就有點坎坷。
一切都得從「唐人選唐詩」說起。
唐代自開元時期就出現了大量由唐人自行編選的當代詩歌總集,這些詩選,在一千多年的流傳過程中散佚大半。然而,怪的是,在碩果僅存的十餘種「唐人選唐詩」中,只有韋莊的《又玄集》選了杜詩七首,其他的「唐人選唐詩」對杜詩根本看都不看一眼。
這讓當今不少學者搔破了頭,想不出原因;雖然有學者經過研究給出了可能的答案,比如說,杜甫的詩主要寫當時社會的情狀,然而「詩的時事化與時事的詩化,並非當時詩壇的主流」……
所以杜詩成了遺珠!
或許吧!
於是,那聽聞「劍外忽傳收薊北」的消息,高興得不得了的杜甫,在「即從巴峽穿巫峽,便下襄陽向洛陽」後,沒想到,返鄉的旅程竟在歷史中漂泊了千年……
他以精緻的語言凝煉出的心情和詩歌,遂成為GN-z11一樣的光,陪著他早已空了的行船,在詩史裡流浪了好久好久,才被後世的選家發現!
●
光,會在浩瀚的宇宙裡流浪,會在千年的歷史中流浪,也會在小小的思念中找到家。
●
在新店耕莘醫院附近,窩著一個不算年輕的公寓社區,社區裡也住著我的家,從80年代走來,算算近40歲了。
開頭那些年,父親、母親、弟妹,還有一個年輕的阿姨,帶著外婆最小的女兒──有先天性唐氏症的小阿姨,住在那邊。
其時,我從服役到出社會第一份工作,都在台中,家人都去了台北,我則繼續「留守」台中后里眷村的「陋室」。
全家雖分兩地,但很快樂。
然而……
●
80年代末,小阿姨在醫界的驚訝聲中,走到了她生命的盡頭。
可能是外婆生小阿姨時,年紀太大,小阿姨出生時,除了唐氏症,還有一身的先天疾病,據說當年接生的醫生判斷她活不過15歲。
因為這個病的特色,小阿姨智商不高,她的一生其實只活在一個,只屬於她自己的「小世界」,尋常日子中,大概有九成時間是在她自己的「小世界」裡悠遊玩耍,且只喜歡玩一種遊戲:扮新娘。
她喜歡對著眼前的空氣唱歌、傻笑和呢喃……彷彿新郎就在眼前。
80年代末,她彌留時,已近30了。我最後一次去加護病房看她,對我,她能說的,仍然只是「咿咿呀呀」,她應該知道我從未聽懂過,既然不可能聽懂,歎息也就不必了。
等她熟睡後,我離去前,竟瞥見有一行淚,從她微閉的眼角悄悄爬了出來……
我知道她的婚禮已然結束。
●
母親則是90年代初離開的,離開前,她與80年代末追殺過來的癌細胞鏖戰了數年。
然而,母親的血肉之軀,最終鬥不過越來越兇悍越來越頑強,且能不斷裂變的敵人,大年初六,春節假期剛剛結束,在三軍總醫院,母親像個疲憊已極的戰士,在沈重的呼吸聲中,向我們、向這個世界抱歉似地合上了雙眼。
我們知道她已經盡力了!
那時是凌晨,新店那幢公寓,還在睡夢中,當陽光趕到,卻愕然發現初春的氛圍是如此寒涼。
我的90年代竟是以這種方式揭開帷幕。
●
媽媽和小阿姨的形象,對我而言,都是光,一直停駐在我的思念裡,在千萬生靈間,雖卑微,卻奪目。
而20多年後……
●
跟母親一樣,父親成了另一個抗癌戰士……也是倒在最後的病床上,時序剛剛入冬!
讓我有點驚訝的是,年輕時是運動員的父親,從發現癌末到此刻,才一年,他怎麼會那麼早就厭戰了!
其實,父親不是厭戰乃至懼戰或拒戰,想來還是歲月已老,已無法提供他更多的彈藥和武器了。
那天上午,在耕莘醫院,他緊閉著雙眼,靠呼吸器和現代醫藥科技維持他的心跳,拔管之前,醫護人員很貼心地告訴我們:「你們一個一個跟他告別,他聽得到你們的聲音。」
輪到我時,腦海中浮現了他飄盪的一生——
少小隨著軍隊離開了廣東的老家,到陌生的台灣!
近40年後,才有機會回去少年的故鄉,可是,他早已無法習慣那邊的生活,廣東,對父親來講,真的成了一個旅遊的目的地,就只是走走看看,而台灣,則成了他真正的故鄉。
於是我附在他耳邊:「爸,你的旅程已結束了,該好好休息了。」
很快地,在歷史上流浪了不短時間的這道光──父親,也跟著小阿姨和母親,在我的思念中找到他們的歸宿,並且很快就照亮了我的回憶。
多年來,因為有他們發出的光源,我靠著它照亮偶而幽暗的前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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航海家一號(圖片來源於網絡)
前一陣子,網路上有好多有關太空探測器「航海家1號」(Voyager1)的新聞。
「航海家1號」在年9月5日於美國太空總署(NASA)佛羅里達州卡納維爾角基地發射升空,造訪木星、土星、天王星及海王星之後即離開太陽系,進入星際空間。
年2月14日,NASA指令航海家1號飛船調轉鏡頭,面朝即將告別的太陽系拍下了我們賴以生存的地球照片。之後,在年成為第一顆離開日球層頂、進入星際空間的太空船。
這張照片畫面上全是星星,如果不標出地球的位置,根本就分辨不出地球在哪裡。
對於「航海家1號」的未來,NASA說得最令人感慨:「它註定,也許永遠,會漫遊在銀河系中。」
我想起鄭愁予〈偈〉裡的──宇宙的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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懷想「航海家1號」拍下太陽系家族的那年那月,母親才過世不久;而離開日球層頂的那年,則是父親大去的年份。
那一顆在太空中有如微塵般的小點點,就含藏著我剛剛成形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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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ASA告訴我們,「航海家一號」現在正以每小時約5.6萬公里的速度往蛇夫座的方向前進。
如果不出意外,4萬年後(西元年),它會飛過鹿豹座,離地球1.7光年遠的恆星Gliese附近。
此後還將繼續在宇宙裡流浪的「航海家一號」,則會在6萬年後飛出距太陽約2光年左右的歐特星雲(Oortcloud)。
然後,繼續繼續,往更遠的星系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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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命的是,形體遠去的父母親和摯愛的親人們,就這樣住進了我寬闊的思念,陪著我在地球流浪、地球則會陪伴太陽系家族,在銀河系裡流浪,而銀河系,則在無垠的宇宙裡流浪……
所有的夢想和思念,所有曾經發出的光,最終也都會成為強度不同的光痕,在無盡的時空裡,向無邊無際的未知,迤邐而去!
作者簡介:
徐望雲,本名徐嘉銘。來自台灣,曾任教師、編輯、記者。著有詩集、散文集、詩評論集、籃球美學、運動文學集等,現在YouTube主持MyMedia網路節目「老徐開講」,並於溫哥華《星島日報》談文版每週五有專欄「望雲小集」。
疫情「後遺症」
嘉妮
我從小喜歡跟老人玩,喜歡聽他們講故事、唱童謠,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是老人不欺負小孩兒。成人後,我依然喜歡跟年長者交往,可我並沒有因此而變得老成持重,反倒像是成了一個永遠也長不大的孩子。「本性善良的人都晚熟」,作家莫言的話,算是對我這類人做了一個相當肯定的歸類,也算是打破了人需墨守成規的成長之路吧。
移民到加拿大,我依舊秉性不改,喜歡跟年長者為友。這不,我又有了兩位忘年之交,項老伯和項媽媽。項媽媽三年前因病去世,項老伯就獨自搬去了老人院。項老伯是一位作家,由於疫情的關係,近一年多來,真的變成了「坐家」,也就是成天「坐」在家裡,而他唯一的娛樂工具便是電視和CD播放機。
從疫情剛開始的年春天給他老人家慶八十七歲大壽後,我們已經一年多沒能見面了,但我總是會偶爾給老人家打電話聊聊文學、拉拉家常。
這期間,我正在社區學院攻讀「社區支持」專業。我理解,在疫情期間,最感到孤立無援的是老人家,因為他們當中許多人是電腦盲、智能手機盲。疫情將他們封閉在家斷絕了社交活動,加上有些人的老伴兒因疫情感染去世而得了抑鬱症、焦慮症。我便報名做了義工,每天用手繪製一些卡片,寫一些溫馨的問候語,然後郵寄到老人院分發給不同的老人成了我的快樂之事。
在我的人生低谷期,我也曾得到過項老伯的幫助。他給我講了一個讓我永生難忘的故事:《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從前有一個國王喜歡打獵,但每次都有宰相陪伴。有一次,他被豹子咬斷小指,沒想到宰相卻跟他說:「大王啊,少了一根指頭總比少一條命好,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國王聽後大怒,下令將他關進地牢,然後問他:「現在你怎麼說?」宰相依然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這期間,國王衹能自己獨自打獵,這回卻被森林裡的蠻人抓住,準備獻祭天神,但最終蠻人發現國王少了一個小指,認為這是一個不完美的獻祭品,隨後便將他放了。國王脫身回宮後,立即放了宰相問道:「寡人撿回一條命,你可說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但你被我關了這麼久,該怎麼說呢?」宰相笑著回答:「如果我不在監獄,而是隨你外出打獵,我豈不是成了那個被祭天神的人?所以,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
一個富有哲理的故事,一位睿智豁達的老人!這個故事真的讓我釋懷,而且,一旦朋友有了愁煩之事,我也會將此故事分享出去。
疫情把人們睏頓在家已經有一年多,在通話中,我感覺項老伯好像有些變化,變得有些頑固,並且執念地要給我灌輸一些他腦子裡對現今時事的看法。哦,究其緣由,是他老人家學會了用手機上網看新聞,尤其是上YouTube聽一些時*、以及關於病源傳播的話題,完後還總是想找人探討。儘管他說:「希望我們衹是討論,不會影響友情」,但幾乎每次都有點不歡而散之感。
從前那位讓我尊敬的長輩,變得越來越固執,我甚至覺得是有點偏執。他就像是塞萬提斯筆下的那位「唐吉坷德」,想讓我成為「桑丘」,騎馬跟他一起去對某些不滿的現實揮舞長矛和大刀。
由於人類的認知能力有限,看不見的,不等於不存在;看見的,也不等於就是真實的。現如今,網絡發達,電腦技術令誰都可以P圖,可以「眾人皆醉我獨醒」地在網上神侃一通,受眾者學會如何辨識就顯得尤為重要。因此有人說,這個年代比守身如玉更重要的是守腦如玉。記得我入學NorQuestCollege的第一天,老師丟給同學的話題是「當你讀到某條新聞,該如何保持批判性思維(CriticalThinking)?」總結幾條,就是運用誰(Who)?什麼(What)?哪裡(Where)?什麼時候(When)?為什麼(Why)?怎麼樣(How)來進行提問與反思?
誰都知道,這個世界上沒有一個完美的國家,就如同沒有一個完美的人一樣。作為異鄉人,對家鄉總是會有一種心心唸唸的愛與牽掛、一些最美好的記憶,抑或些許的失望,但也不該偏聽偏信一些無法證實的言論,站在道德的至高點去做聲討。項伯早年輾轉移民到加拿大,對他家族過去所經歷的那些事總是無法釋懷,但他的年齡,以及他的成長環境對他價值觀和認知感的形成,與我卻是有著極大的差異。
幾個回合的交流後,彼此覺得疲憊與沮喪,雙方都無法說服對方。最後,我開始有點惱怒:「項老伯,您關在家裡時間太長,成天看那些東西後被洗腦了!您這是疫情後遺症!」
於是,我倆暫停通話,開啟了一段文字交流:「嘉妮,有你這個晚輩跟我這老朽交流,總是愉快居多,但一涉及時事*治,即刻陰雲密佈。你說項伯是給人洗腦了,唉,我衹能無奈地去忍受這個批判吧。項伯對你就不加批判了,以後也不再和你談說*治的話題了。*治,是一個很沉重的話題,它甚至可以令至親分裂。我是一個快要入土的人了,這輩子受了很多的磨難,所以總是擔心年輕一代步我們的後塵。」
「項伯,在我心裡,您永遠是我尊敬的長輩。您傳授一些知識和經驗給我,我也是感恩之至。衹是有一點體會想與您分享,那就是千萬不要刻意地去想著改變他人,我們唯一能做的,就是按照我們自己的行為準則去做人。這個世界沒有永恆不變的標準,在我看來,就算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愛』這個字的定義和標準也是在變的,因為,實際上所有的標準或行為準則,都是人類自己給自己下的定義。比如一夫多妻;一夫一妻;同性戀婚姻;愛自己第一,還是愛他人第一;看見有人搶劫是去阻止還是報警等等。我也曾試圖把自己的許多觀點和觀念傳授給女兒,其結果是導致倆人都不開心。但是現在我不了,我明白,她所受的教育與接觸的人和事跟我完全不同,我們不是同一代人。作為一個母親,我知道她是一個心地善良,無論把她放在任何環境都不會變壞的人,基於這一點,我便放棄了那些想法。我們每個人成長的環境、受到的教育、接觸的人與事都不同,我們沒有可能讓人人都一樣。想著去改變他人,是一種不切實際的幻想。而這個世界又之所以那麼精彩紛呈、參差不齊,也是因為有那麼多特別不同的人、特別不一樣的事。一點分享,請多多理解,謝謝!」
有人說,改變自己是神,改變他人是神經病。或許,這樣的文字交流還會持續一陣子。我不可能去改變他,他也不可能改變我。但我相信,理解與包容會成就我倆最終的和解。
作者簡介:
嘉妮,四川南充人,現旅居加拿大。在加拿大出版中英雙語兒童故事系列;獲加拿大《光華報》徵文一等獎;《中國婦女》徵文二等獎;《小說選刊》徵文三等獎;「漂母杯」全國徵文三等獎。作品散見於海內外報刊雜誌等。
[小說]
非常同居
江嵐
這世界上的事情,很多都不是我們心中揣測的樣子,甚至不是我們眼睛看到的樣子。比如我和安妮的婚姻。
我出生在山西,正宗龍的傳人;她出生在洛杉磯,是意大利人的後裔。我和她的家,位於美國的新澤西州。這一系列事實很容易讓人們得出如下「想當然」的推論:我有幸娶了安妮,通過她才能到美國。
這裡面真有些誤會。當年來美國留學,是我自己頭懸樑、錐刺股,申請到全額獎學金出來的。後來辦移民,的確比絕大多數和我一樣的留學生容易,沾了安妮這個美國公民的光,但早在我出國之前,安妮·巴克曼的名字已經改成安妮·王了啊!——我們是在北京登記結婚的。
十幾年前,我還在北京念研二。天天埋頭做實驗寫論文,苦幹到頭昏眼花。某次騎自行車去食堂買飯,路上一走神,將一個金髮碧眼的女同學撞倒在地。這位女同學,就是剛從美國到我們學校留學的安妮·巴克曼。說起來我們從這一次跨種族的「側面撞擊」,到後來跨文化的「攜手同行」,真有些天作之合的意味。因此後來安妮對我們中國人的「緣份」之說深信不疑。
作為中國人,我所接受的教育講究好男兒志在四方。我們兩個人的蜜月,是由安妮紅袖添香,陪著我在TOEFL、GRE的複習資料堆中共同渡過的。安妮在北京的學業還沒完成,我已被密西根州立大學錄取,到美國深造。等她拿著中國的碩士文憑回紐約找到工作,我們的兩地分居時代結束,在新澤西安了家。
就此,我算是在異國他鄉落地生根了。我這一落地生根不要緊,家父是個老派人,不僅堅持要我擔負起為梁家開枝散葉的重任,更堅持一家人衹要活著,必須代代同堂。於是,最近這五、六年間,雙方父母支援我和安妮買下的這一幢五間臥室的房子越來越熱鬧。我們小兩口、我父母老兩口,還有我的妹妹、妹夫,陸續閃亮登場,開啟我們的「非常同居」時代。
我和安妮在北京剛結婚那時,父母都還在原單位為祖國建設奉獻餘熱,長住太原,沒和我們一起生活過。退了休來跟著我們度晚年,自然是情理之中事。我那一輩子沒出過遠門的老媽要來和洋媳婦共享一個屋簷了,起初我心中不是不忐忑的。
好在生活並沒有風瀟雨晦,電閃雷鳴的跡象。安妮在北京留學三年,學得一口不算正統,但足以正常溝通的普通話,和我父母的日常交流沒有問題。家母性格和順,從來不擺老太太的架子,不干涉我和安妮之間的事。在不算短的一段日子裡,安妮和我父母之間彼此相敬如賓,相安無事。
我冷眼旁觀,禁不住滿心歡喜,滿懷得意。誰說婆媳自古是天敵?!誰說異族通婚必定矛盾叢生?!要是普天下的婆媳們都能像我家這一對這樣各盡其責、各安其位,男人們的幸福指數怕不要以幾何級數往上翻哪!
然而——我在天下幸福幸運男人之最的位置上沒陶醉幾天,就發現事情並非我眼睛看到的那麼祥和平靜。
那天為了去看牙醫提前下班回家,一進門就聽到哭聲。我嚇了一大跳,三步並兩步跑上樓去:「媽!爸!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
他們顯然沒想到我會突然出現,老媽半靠著床頭的身子一下子坐直起來:「你不上班啊?怎麼這個時候跑回來了?!」
「哎呀,今天去看牙醫。」我居高臨下,追問她:「出什麼事兒了?你們身體不舒服?國內家裡什麼人出了問題?」
「沒事兒,什麼事兒也沒有,」老媽順手抓過床頭的小毛巾往臉上一抹,用力吸一下鼻子,站了起來,一連串的動作相當麻利:「我得下樓去做飯了!」
我往前跨一大步,堵住了她的去路。沒事兒?沒事兒幹嘛哭成這樣?這架勢明顯是有事兒不想讓我知道啊,什麼事情不能讓我知道?!
可我老媽一口咬死了沒事兒,就是不肯說。
我們中國人有句老話,叫做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她老人家一時之間忘記了。否則她就應該想到,如果她自己很倔強,那麼我的倔強絕對不會輸給她。我們母子大眼瞪小眼的對峙,讓坐在一旁半天不吭氣的老爸慢悠悠地嘆了一口長氣:「唉。你媽是覺得,安妮和我們總不親,心裡難過。」
「什麼?!」我聽到這話不僅錯愕,還有困惑。「什麼叫不親?幹嘛說她和你們不親?怎麼樣才叫親?」
話題一點破,老媽剛擦乾的眼淚又「嘩」地一下流下來:「她對我們總是那麼客氣……我見她辛苦,總想著給她做點兒什麼她喜歡吃的。可每回問她,她總是說『隨便』,『都好』,不肯告訴我她到底喜歡吃什麼……每天吃完飯,還要說『謝謝』,這麼客氣……幫她把衣服洗了也要說『謝謝』,這麼生分……就是和我們不貼心……」
老太太抽抽噎噎,越說越傷心:「我們就你這麼一個兒子,將來不指望你還能指望誰……可你偏偏娶了個洋媳婦兒,到了這麼個洋地方過日子……她和我們到底不是一類人……」
我聽明白了。歸根到底,還是我娶了個「洋媳婦兒」的事實在他們二老心中沉積的歷史心結。我把老媽拉到椅子上坐下來,打斷了她後半部分上綱上線的牢騷:「喂餵,你們二老得聽我解釋解釋。『隨便』、『都可以』、『我無所謂』這一類的回答是安妮在中國讀書、生活的時候學來的。她恰恰是很『中國』,深怕冒犯你們,才沒有直接說她喜歡吃什麼的啊!」
老媽一愣,她顯然從來沒想到過這一層:「可是——,我們是自家人啊,又不是在外面!」
「對,我們是自家人。可嫁給我之前,她哪裡有中國的自家人呢?既然沒有,她又怎麼會知道呢?您要是真把她當成自家人,為什麼不教她呢?」
老媽心裡知道我說得有理,嘴上還是要撐著面子,嘟嘟囔囔:「她和我們就是不親……」
「親不親,老媽,是相處出來的,不是用嘴說出來的。對,她是洋媳婦,有些事情不能讓您滿意,可中國媳婦兒就一定能和您親啊?對,這裡是洋地方,很多事情您不習慣,可我們一家人畢竟在一起,不是嗎?」
「還有,」我把嘴一撇,故意偷換了這個嚴肅的話題。「你們二老可不能光指著我養老,還有我妹呢!他們那一份兒,你們該要還得要的!」
老媽吸著鼻子站起來,一巴掌拍在我肩膀上,一邊笑罵:「就你精,就你會算!」然後逕自下樓做晚飯去了。
風波暫告平息,不過,「親不親」的問題不可小覷,必須徹底解決。當天晚上,我就給安妮好好上了一堂中國人的「家庭內部溝通技巧」課。安妮·王女士並非等閑之輩,手裡攥著在北京讀來的碩士文憑呢,一聊到什麼「中國的」文化特色,一律打破砂鍋問到底,害得我動不動追溯上下五千年!唉,生為一個中國人真就這麼不容易。
好在這堂課的效果顯而易見。其實,對於安妮來說,和我父母隨便一點兒,不顧忌那麼多她學來的「中國人」的講究,事情反而還簡單了呢。
轉眼到了夏天。週末我在院子裡開著割草機,一轉身,看見安妮跟著二老在菜園子裡摘豆角,三個人有說有笑。老媽伸手將一把豆角放進安妮臂彎的籃子裡,然後順手幫她理一下垂到腮邊的頭髮,動作很自然,很親昵。
我看著,覺得夏日午後的陽光一下子格外和煦明媚。
數月之後,我妹妹、妹夫抵達,我們這一家就更熱鬧了。我那妹夫小張在深圳出生長大,英文有些底子,卻和他的普通話一樣,帶著濃重的粵語腔。他和安妮之間就不用說了,和我們那講一口太原普通話的老爸老媽,也經常指手劃腳老半天拎不清,「雞同鴨講」的橋段數不勝數。大多數時候的主題都是「搞笑」,久不久少不得也上演一齣「傷肝」。
某個週末早上,安妮做好咖啡,問小張要吃什麼點心。小張一心要好好練習口語,答話用英文:「IwantBrownie.」那個「r」的捲舌音發得特別重,「n」後面的尾音又拖得特別長,安妮聽了個滿頭霧水,跑到樓上臥室裡來問我:「小張怎麼傷了膝蓋?用『文胸罩膝蓋(BraonKnee)』是中國秘方嗎?」
害我笑得!差一點沒被滿口的牙膏沫子嗆死。
還有,那天晚上小張去附近圖書館學英文回來,老爺子斟上兩杯紅酒,叫他一起喝。小張在深圳那種地方耳濡目染,懂得西方人喝好紅酒要搭配好奶酪。見老爺子就著花生米喝,便趁著酒興進言:「爸,您應該嘗一點cheese!」
老爺子一聽,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臉上勃然變色。老媽發現動靜不對過去問,老爺子氣哼哼地說:「這小子灌了幾口黃湯,就叫我早一點去死!」安妮見狀趕緊拿過一塊奶酪湊到老爺子面前:「爸!妹夫說的是cheese,不是去死!」
——結果是一家人笑得半死。
日子在雞毛蒜皮之中週而復始,久不久冒出來的那些小誤會,小摩擦,大多可以歸類為「文化衝突」,我們卻也不需要海牙國際法庭來仲裁。說來多虧知識有無窮力量,讀過書的人都明事理、通情理、講道理,都懂得家和才能萬事興,不會捕風捉影、小題大做、無事生非。那些誤會摩擦除了給生活平添一些笑料談資之外,並不至於傷筋動骨。
等到我和安妮的兒子凱文出世,這種安逸、平穩的生活步調就被打亂了。
這兒子一生下來,滿頭金髮隨了安妮,眼睛像我,滴溜溜地又黑又亮,像兩粒小黑豆。老媽順口給起了個乳名叫「小豆豆」。小豆豆不僅是我們王家的長房長孫,也是巴克曼家的第一個第三代。小傢伙出生兩週以後,我岳父岳母專程從佛羅里達州飛過來。看到粉妝玉琢的小外孫,哎呀呀,興奮得都不知道該怎麼才好。
自打豆豆從醫院回到家,就被我父母輪流,時刻抱在手上。當下大家在客廳聊天,岳母見嬰兒已經睡著了,我老媽還捨不得把他放下,就笑了,說:「應該放到床上去睡。孩子養成好習慣,大人也沒有那麼累。」
我覺得很有道理,伸手把孩子接過來,放進嬰兒房裡他自己的小床上。誰知享慣了福的孩子在床上睡不穩,不到兩分鐘就大哭起來。我媽三腳並作兩步,衝進去再抱到懷裡,晃啊晃,一邊拍一邊哄:「豆豆乖,豆豆不哭。」
「其實讓他哭一會兒不要緊,」岳母又笑著勸道。「習慣了就會好的。男孩子養得粗放些也沒關係。」
我父母不能完全聽懂,察言觀色卻是行家,這一來臉上就有些訕訕地。到晚上吃過飯,二老把我揪進他們房間,老媽的滿心委屈正式發作:
「一來就挑三揀四,怎麼了?嫌我們帶得不好?那你是怎麼長大的?」
「媽,其實安妮她媽講的也有道理,書上也是這樣講的。」
「哦,人家的媽知書達禮,你媽愚昧無知,是不是?!我辛辛苦苦把你養大,不是指望你今天胳膊肘往外拐來教訓我的!……」
老太太這種東扯葫蘆西扯瓜的嘮叨一旦開了頭,我插不上話,更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衹有坐在那兒聽著,頭皮都快要被自己抓破了。
與此同時,安妮也在客房裡被迫面對她父母的抱怨:「好好的一個孩子,為什麼要叫做dodo?多難聽,凱文這個名字隨你外曾祖父,有哪一點兒不合適?」
在英文裡「dodo」是一種又丑又笨的鳥,用來形容落伍、愚蠢的人。安妮趕緊解釋:「『豆豆』是中文,很小很可愛的意思,不是『dodo』!」
我岳母把手中的發刷往梳妝檯上一放:「那孩子難道沒有長大的一天?這樣追著滿世界亂叫,將來他的老師同學朋友不笑話?你還能對每個人都解釋一遍?」
「中國人的小名和大名有時完全不是一回事,」安妮完全不以為意。「『豆豆』算是好的了,還有叫『狗剩』的呢,說賤名好養活啊!」
「你說你要學中文,要去中國留學,我們都支持你;你要嫁給中國人,我們也沒有攔著你。可現在大家不是都在美國過日子啊?凱文也是我們的外孫,這樣叫他明明是錯的,你怎麼就不能不那麼『中國』,和你那公婆講講道理?!」
我和安妮回到自己臥室裡一碰頭,知道麻煩大了。兩邊老人都有理由不高興,可雙方也都沒錯,這可怎麼辦?琢磨半天,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衹能先睡覺,把明天的事情留到明天再說。
可是老人們的心結並沒有隨著第二天新的太陽升起而化解,反而陷入更深的僵局。白天我們四個年輕人上班的上班,上學的上學,都不在家,也不知道他們四個老人怎麼過的。到了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晚餐,飯桌上的燈下一大團冷空氣。妹妹和妹夫埋頭吃飯,大氣不敢出。我和安妮刻意地東扯西拉,也完全無法緩和氣氛。
到第四天,安妮憋不住了。吃過晚飯回到臥室裡對我說:「沒什麼道理可講的,不要再講道理了!」她一咬牙,拽上我直接到客房,沖著她父母就開炮:「你們二老是客人,不能對公公婆婆這樣冷淡!」
她突如其來的強硬,讓她父母完全怔住,還來不及反應,她已經竹筒倒豆子,稀裡嘩啦說出一大篇話來:
「我已經解釋過了,豆豆不是『dodo』,你們為什麼還要生氣?是,我嫁了一個中國人,給你們的生活帶來種種『中國的』不一樣,不適應。可是!」她一把將我推到前面。「看看這個『中國』女婿!他不抽煙不喝酒不吸毒不嫖女人,每個月按時把薪水交到我手裡,我還能去哪裡指望一個更好的丈夫?還有我那『中國的』婆婆,天天熱飯熱菜等我下班,媽咪您也不見得能把我照顧得更周到!」安妮說著說著觸動了情腸,自己滾下眼淚來。「豆豆一出生,公公婆婆立刻把他們大半生的積蓄轉存到孩子名下,說是反正可以依靠我們,他們自己不用存什麼錢。我有這樣的『中國』公婆,你們還有什麼不滿意?還要計較什麼?!」
安妮·王女士的這一篇話,說實在的,真不是一個讀過很多書的人就事論事的邏輯——然而真的很管用。不要說岳父岳母聽了動容,就連我父母,聽了我的轉述之後也感動得一塌糊塗。老爺子當就轉過頭責備我媽:「都是你這個老太婆不懂事!人家外公外婆更懂得科學養孩子,你不虛心學著點兒,還要給人家臉色看!」
我老媽兩手不斷抹眼淚:「哎呀,是是,這麼貼心的媳婦兒,就衝著她我也不應該……」
滿天的烏雲,被安妮不是道理的道理都吹散了。從此她可就越發以「中國通」自居,開口閉口重重地咬著「我們中國人……」談天說地,如何如何。我們一家人為了同一個屋簷下的長治久安,各人都自覺不自覺地把自己的那點肚量朝宰相的標準靠過去一點點,知足常樂,共同演繹在別人看來很奇葩,其實很平常,其實很正常的,我們的「非典型同居時代」。
作者簡介:
江嵐,博士,華文女作家。現執教於聖-彼得大學,從事國際漢語教學、英譯中國古典文學的教學與研究。出版有短篇小說集《故事中的女人》()、《唐詩西傳史論》(中文版,;英文版)、長篇小說《合歡牡丹》()、有聲書系列《其實唐詩會說事兒》()等。
譏笑的後果(微小說)
任京生
週末本想睡個懶覺,卻不想被樓下的開門聲從夢中驚醒。Simon拿起枕邊的手機一看:哦,已經上午11點了!是弟弟Jimmy回來了嗎?他不是說今早9點要去和同學聚會,中午不回來吃飯的嗎?
Simon還處在半睡眠狀態,躺在床上愣了半天神,見樓下沒有動靜,便喊道:「Jimmy,是你回來了嗎?」接連喊了幾聲,見樓下沒人答應,Simon心中疑惑,立刻給Jimmy撥電話。
Jimmy很快就接了電話。
Simon問:「你回家了嗎?」
「沒有啊。」
「啊!你別開玩笑,到底回來沒有?!」
Jimmy一聽Simon緊張的聲音覺得好笑:「真的沒回來,怎麼了?」
Simon聲音更加緊張了:「你肯定不在樓下嗎?那咱家進來人了!」
Jimmy驚叫起來:「那你趕快拿槍啊!」
「槍在樓下。這樣吧,你手機別掛,我下樓去看一下,你一聽動靜不對就馬上報警!」Simon說著抄起一根鐵棍,另一隻手握著手機,躡手躡腳地下到樓下。猛地推開Jimmy的臥室門,用鐵棍直指衣櫃、床底等各個角落,仔細地檢查著。接著,又閃身進其它幾個房間挨個搜查了一遍。沒有發現人,於是對著手機說:「沒有人啊!」
「你確定進來人了嗎?」
「肯定的!我剛才聽見門響,我以為是你回來了呢。」
「什麼時候聽見門響的?」
「那時我看手機是11點。」
「那是我剛走,你怎麼等了十幾分鐘才給我打電話?」
「你不是說9點和朋友聚會嗎?」
「聚會改時間了,推遲了。」
「哦,那就是你了,你出門怎麼也不鎖門?我下樓的時候看到大門開著個縫。」
「哈哈哈哈,瞧把你嚇的。膽小鬼!」Jimmy大笑起來。
接著,Simon在電話中聽著Jimmy對同伴說:「我哥以為家裡來賊了,哈哈哈……」
晚上,Jimmy回來了,一見Simon便哈哈哈地譏笑起來。不一會兒父母也下班回來了,Jimmy又在父母面前誇張地學著Simon的驚恐聲音描述著白天的事情,邊學邊笑。Simon心中不悅,但卻讓著弟弟,一言不發。
半個月後,Simon上學去發現自己寫好的一份論文忘在了家中,這份論文是今天必須要交給教授的,於是不得不驅車回家去取。
到了家門口,Simon一看,家門虛掩著,「是誰走時忘了鎖門還是家中有人?」他回頭掃了一眼停車場,父母的車都不在,父母上班,弟弟上學了,他們都不可能在家呀。
Simon心頭警覺起來,他想給父母打電話,但父母上班期間從不接電話。他又想給Jimmy打電話,但想著半月前剛被Jimmy譏笑過,這次萬一又是他在家或者出門忘了鎖門,那豈不是又讓他抓住話柄添油加醋地笑話自己?
於是,Simon心中對自己說:「肯定又是這個小子出門忘記鎖門了,他已經這樣多次了。」這樣想著,Simon輕輕地推開門,逕直就往Jimmy的房間去了。
一看Jimmy的房間沒有人,Simon立刻緊張起來,隨手拿起Jimmy桌上的一把刻刀,一轉身,突然眼前一個絡腮鬍子大漢用槍指向了他,悶聲命令道:「把刀扔掉!」
Simon自知刀不是槍的對手,將刀扔在了地上。
大漢接著命令道:「轉過身去!」
Simon剛一轉身,頭頂就遭一重擊,頓時暈了過去。
晚上,父母下班回來,一進門便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Simon被捆住手腳躺在地上,頭上冒著血,家中一片狼藉,值錢物品被洗劫一空。
在醫院病床邊,警察向Simon做著筆錄。做完筆錄,父親心疼帶責備地說:「你看見門沒鎖,怎麼不先報警或先給你弟弟打電話問問就自己進屋了呢?」
Simon虛弱的聲音說道:「我以為又是Jimmy忘記鎖門呢。原想打電話給他,想讓他在電話裡聽著動靜,我進屋查看。但上個月不是剛鬧了一次烏龍嗎?我怕這次又被他笑話。」
父親轉頭怒視著Jimmy:「你老譏笑你哥哥!你老是忘記鎖門!這就是你譏笑人的後果!你記住了?!」
Jimmy抱著頭蹲在了地上。
作者簡介:
任京生,加拿大華裔作家協會副會長、北美中文作家協會會員。先後畢業於暨南大學、中國人民大學、美國FranklinUniversity、美國SetonHallUniversity。曾於美國OhioStateUniversity做訪問學者,於魯迅文學院第33屆高研班研修。發表各類文章數百篇,出版專著八部,一些作品獲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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