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处,阳光透过密林斑驳地洒在峭壁之上,一条崎岖的小路通向峭壁之上的山洞,细细的炊烟从洞口袅袅升起,在空气中散开,消失不见。
洞中,传来婴儿的啼哭,微弱的哭声中间或伴随着女人带着哭腔的呼唤。
探寻“白毛女”
日落西山,林间有些许寒气,杨老汉将柴禾和镰刀紧紧捆到一起,扛在肩头,向山下走去。
忽地,杨老汉眼前飘过一个红色的身影,他一愣,揉了揉眼睛,红影子不见了。
杨老汉以为自己看花了眼,没有在意,继续赶路。
没走几步,身后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杨老汉浑身打了个激灵,猛地回头看去。
一个身穿满头白发、身穿红衣蓝裤的人,背对着他快步消失在密林中,不知所踪。
傍晚的山林真冷啊,杨老汉感到浑身都冷飕飕的,他跑起来,慌忙赶回村,将所见所闻告诉村里人。
一传十十传百,村里人都知道了杨老汉见到“白毛女”的故事。
久而久之,杨老汉的奇遇传到坊间,有猎奇的记者决定一探究竟。
湘西吉首市矮寨镇高岩村,这里大部分村民都姓杨,传说早在宋代,杨家将的后人为避世躲到这里,一代代繁衍生息,才有了如今的高岩村,“白毛女”就住在村后的深山。
令记者感到意外的是,有村民见过“白毛女”并称呼她为“杨大姐”,据她说这位杨大姐已经在山里住了38年,高岩村的村民几乎都见过杨大姐。
据村民讲,杨大姐原本也是高岩村的人,她离群索居,独自住在山洞里,而且性情暴躁,如果看到有人在她居住的山洞附近徘徊,她会拿起石块攻击别人。
为了探寻“白毛女”的真相,女记者找到村支书余德南和妇女主任杨玉妹,与他们一起上山寻找杨大姐。
在村后的山间小径走了半个小时,记者在余德南的指点下看到了一个峭壁之上冒烟的山洞,那就是杨大姐居住的地方。
山洞前立着一堵半人高的墙,墙是用碎砖头和破瓦片垒砌而成的,想必是杨大姐自己垒的。
就在女记者一行人爬到半山腰时,杨大姐出现了,她头戴褐色老式窄檐帽,身穿红衣蓝裤,她站在墙后面,大声叫喊着让女记者等人下山,但并没有拿石块攻击他们。
走近杨大姐身边,女记者看到她帽子下面露出的白发,确定她就是传闻中的“白毛女”。
女记者将带来的大米、鸡蛋递向杨大姐,杨大姐看了一眼,连连后退,不肯接受。
在拍摄过程中,杨大姐远远地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一直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但她表情平静,没有怒意,更没有攻击他们。
冬季的湘西深山十分寒冷,杨大姐却只穿着单薄的衣裤,光脚穿一双草鞋,衣衫虽然老旧,却整洁。
她居住的山洞根本无法遮挡风雨,杨大姐在地上挖了小坑,用来接下雨天从洞顶滴下的雨水。
洞中有一件简陋不堪的老式衣橱,还有石磨、缸、木梯,这些都是杨大姐自己从山下背上来的。
墙边有一个小小的土坑,其中有草木灰,这就是杨大姐做饭的地方,天冷的时候,她会在土坑中点燃火堆,睡在旁边,平日就躺在地上席地而卧。
这些年杨大姐在山洞旁边的土地上,种植了一些棉花和果蔬,每隔一段时间,她会带一些棉花、果蔬去山下换一些米,生活基本能自给自足。
察觉到女记者一行人并没有恶意,鲜少与人交流的杨大姐细心地叮嘱他们要小心慢走,不要磕碰到山洞顶部伤了头。
她还从衣橱里找出一个塑料袋,从中拿起一把塑料梳子开始梳头,一边梳理雪白的长发,杨大姐一边自言自语,“现在头发不好,以前我的头发又黑又粗。”
在这样简陋的环境里,她衣衫干净,还会梳理头发,可见杨大姐也是个爱美的人。
如今她大概有65岁,可是脸上并没有多少皱纹,眼睛很大,双眼皮,鼻梁挺直,想必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女记者在离开的时候想留给杨大姐一些钱,但据余德南说因为长时间与世隔绝,杨大姐的思想意识还停留在她进山时的60年代,只认识一元钱以下的纸币。
女记者找出一些五角纸币,递向杨大姐,杨大姐下意识地躲闪着,拒绝了女记者的好意。
下山后记者采访了一些村民,据他们说杨大姐在偶尔下山售卖果蔬棉花。
她还是按照上个世纪60年代的物价来售卖,只肯接受一角、五角的纸币和一分、两分的硬币。
买东西时也是一样拿出这些零钱来买,附近寨子里人看她可怜,并不会要她的钱,会直接把东西送给杨大姐。
曾经的“杨姑娘”
杨大姐本性善良,却对他人充满恐惧,这与她早年间的经历密不可分。
杨大姐唯一的亲人,她的表哥杨天德如今还住在高岩村,杨大姐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他家拿粮食,在杨天德的回忆中,杨大姐还是那个俊俏爱笑的杨姑娘。
38年前,杨姑娘和她的父母居住在高岩村,她是家中的独生女儿,是父母的掌上明珠。
正值妙龄的杨姑娘美丽大方,嗓音清亮,歌声悦耳,绣花也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栩栩如生。
这样一个容貌出挑、才情潋滟的苗家女儿自然引得许多年轻儿郎爱慕,上门提亲者络绎不绝。
对这些提亲者,杨姑娘的父母一个也瞧不上,他们在寻找一个能配得上女儿的如意女婿。
他们的女婿必得是个俊朗的后生,家境好、人品也要好,对杨姑娘更要好,这后生最好能做上门女婿,如此他们老两口的后半辈子才有指望。
这样严苛的条件吓退了不少年轻人,也有那自持条件不错的上门提亲,得到了杨姑娘父母的首肯,但杨姑娘却对小伙子没有半点意思,只得作罢。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了,那一年,一个外地来的年轻后生来到了高岩村,他浓眉大眼,外形俊朗,个性活泼。
后生在村头停下脚步,拿出一把细细的竹篾,欢快地唱着歌,在歌声中编织出一个个精巧的小花篮。
村里的姑娘们围拢上去,拿起花篮爱不释手,纷纷掏钱购买,杨姑娘也来了,可是花篮卖完了,后生大胆地看着杨姑娘秀丽的面庞,“你家有竹子吗?我去你家编。”
杨姑娘红了脸,心儿扑通扑通,跳得很快,一对年轻人一前一后走进杨家。
那个年代走街串寨的手艺人居无定所,走到哪住到哪,在杨姑娘的恳求下,她的父母同意让这个外地后生住在家中。
后生白天外出,或替人编制竹篮、竹凳等物件,或买来竹篾编些竹制品售卖,晚间就宿在杨姑娘家中。
时间一久,杨姑娘的父母发现女儿有些不对劲。
白日里总是魂不守舍,一个劲地往大门口张望,待傍晚后生回来,却开朗明媚,笑语晏晏,并十分贴心地替后生准备饭菜,甚至为他提前铺好床铺。
父母一合计,杨姑娘这是恋爱了,她爱上了这个外地后生。
这可不行,杨姑娘是独生女,她不能抛下父母嫁到外地,更不能爱上个一无所有的小手艺人。
然而杨姑娘早已和外地后生互诉倾慕之情,他们彼此深爱着对方。对于父母的反对,杨姑娘哭诉、恳求他们同意,但父母始终无动于衷。
在父母的坚持下,外地后生搬到了别人家中居住,父母将杨姑娘锁在家中,告诫她不许再见外地后生。
晚上,待父母熟睡,杨姑娘从窗户跑出去,偷偷去见外地后生,一对恋人紧紧抱在一起,哭着亲吻对方脸颊上的泪,就在他们互诉衷肠之时。
杨姑娘的父亲一脚踹开门,闯了进来,强行拉走女儿,并警告外地后生不许再接近杨姑娘。
再度被锁在家中的杨姑娘整日以泪洗面,村口又传来外地后生的歌声,那歌声中没有一丝丝欢快,充满了悲伤和思念。
几天后,疼爱女儿的父母不忍心一直锁着杨姑娘,将她放了出来,他们轮番劝杨姑娘对外地后生死心,杨姑娘面无表情地答应了。
父母很高兴,以为女儿终于回心转意了,可他们不知道杨姑娘已经下定了要和外地后生私奔的念头。
那一天,趁父母下地干农活,杨姑娘和外地后生见了面,他们约定要在这天晚上远走高飞。
夜间,村口空无一人,偶尔传来几声狗吠,外地后生焦急地踱来踱去,不断向村中小路张望。
一整夜过去了,公鸡打鸣,天边显露出淡淡的鱼肚白,杨姑娘还没来,等了一夜的外地后生在失望中独自离开。
昨夜,杨姑娘一夜未睡,前半夜她心事重重地收拾行李,后半夜她坐在床边独自垂泪。
她这才发现,当真的打算远走高飞时她还是没有那么勇敢,她不忍心抛下日渐年迈的父母双亲,她是家中的独女,不能那么自私只顾爱情而不顾亲情。
念及此处,杨姑娘忍痛放下手中的行李,痛苦地闭上了眼,一滴泪,从眼中滑落。
山间“恶魔”
天亮了,杨姑娘来到村口,外地后生早已不见踪影,她久久站在寒风中,望着远方。
她想,两个爱得刻骨铭心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容易忘却对方,想必外地后生还会回来的,她要等他。
从此以后,杨姑娘每天都到村口苦等恋人。
可最终,杨姑娘等来的不是外地后人,而是一纸婚书,原来,父母背着杨姑娘为她定下了一门婚事,这家人家境优渥,父母很满意。
得知消息,杨姑娘表示坚决拒绝,但这一次父母已然下定了决心,他们收下男方送来的彩礼,确定了婚期。
结婚当日,杨姑娘麻木地任由别人为她梳妆打扮,她心如死灰,脸上没有一丝笑容。
既然无法改变父母的心意,她嫁,但嫁了之后的事,由她定。
新婚当夜,杨姑娘穿着大红色的喜服,跑出男方家中,她拼命地跑,跑累了就歇一口气,继续跑。
她只想找一个僻静的所在,躲避家人,躲避婚姻,她要等她的心上人归来。
在峭壁之上的山洞里,杨姑娘一等就是38年,杨姑娘成了杨大姐,她的心上人却始终没有来。
一开始,杨大姐将自己隐藏得很好,可她始终是个活人,需要吃饭、烧柴,在一次外出捡柴禾时,她被人发现了。
发现杨大姐的杨老汉正是她的表哥杨天德,自从那天见到“白毛女”之后,杨天德一直心神不宁,他想起了多年前失踪表妹,心生疑窦。
经过多次探寻和跟踪,杨天德确认“白毛女”就是他的表妹杨姑娘。
但杨大姐不愿下山生活,杨天德只好每隔一段时日去杨大姐的山洞,给她留下一些米和肉。
后来,年迈的杨天德无法上山,杨大姐便自己去杨天德家中拿米。
但她始终不愿和表哥有过多的接触,更对男人充满了恐惧,一见到男人就下意识地拉开距离,甚至还会用石块攻击对方,杨大姐也因此成了别人眼中的“疯子”。
其实,杨大姐并没有失去理智,她只是对男人心存恐惧。
多年前,独自居住在山中的杨大姐孤苦无依,又美貌无比,有心怀叵测的男人偶然遇见她,玷污了她纯洁的身子。
恶魔在山间横行,杨大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她怀孕了,在简陋无比的山洞中痛苦的呻吟,孩子生了下来,时间不久却夭折在杨大姐怀中。
恶魔又来了,产后虚弱的杨大姐避无可避,她再度怀孕,生产,这一次,她怀着本能的母爱尽最大努力照顾这个小小的生命。
可是,孩子病了,发着高烧,小脸通红,杨大姐怀抱婴儿,哭着连声呼唤,指望孩子能好起来。
孩子的哭声越来越微弱,杨大姐带着哭腔的呼唤在山洞里回荡,一缕炊烟从洞口袅袅飘散出去,消失在山间的薄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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