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癜风治疗最好医院 http://baidianfeng.39.net/本文共个字,阅读需要7分钟
黑暗里待久的人,一点点光就够了
“我们都有光明的前途。”
没人会想到,一句二十多年前《新华字典》上的正能量例句,如今成了互联网上用来嘲讽的梗。昔日翻字典的人长大,许多忽明忽暗的经历过后,便搞不懂生活了。人人都想要光明,人人也都怀疑光明。
而马来西亚华语小说家黎紫书在新书《流俗地》里,提笔就给小说中的世界定性:并没有什么确定无疑的光明,也没有人可以许诺出一个光明的前途。褪掉理想化的渲染,这才是生活真实的样貌。
她让一个盲女做主角。在黑暗到底的生活中,求学、交友、辍学、工作,最后婚嫁。在摸不透的世界里,让她做梦,也让她遍尝梦碎的痛苦。
这不是一个历经辛苦终见光明的故事。只是共栖于这忽明忽暗的流俗世界里,身为凡人的我们每天都要过的人生:为暂时的光明欢呼,也为暂时的黑暗绝望,如此循环往复。然后一边怀疑、一边仍然期待着哪怕一点点不一样的际遇发生。
从一种黑暗,到另一种黑暗
银霞是聪明人。这不是父母的安慰或者夸耀,而是二十层楼高的组屋里所有华人、马来人、印度人、孟加拉人都默认的一点。
许多年后,当再度有人对她说起这样的话,替她惋惜人生的时候,银霞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也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可以冲破眼前的黑暗了,她只是笑:“这话听着耳熟,我这辈子听过许多回了。”
这是银霞的造化,也是黎紫书想写的最普遍的生活困局:从满怀希望到满心失望,谁也说不清是在哪个瞬间,人就这样被悄悄改造。每日正常吃睡、说话、长大,突然有一天,发现自己再也没了曾经倔强的心气。
但银霞又不是弱者。和同龄人相比,她记忆力极好,会走盲棋,会背全本《大伯公千字图》,能记住全市六百多平方公里上大街小巷的名字,是被媒体报道过的风云人物。银霞知道周围每天都在发生什么,也知道自己能说和不能说什么。
只是这些没什么用。当童年好友考学、娶妻、生子,银霞还困在楼上楼里,日日编织网兜子。唯一一次主动争取去学校念书、打字、学英语,却遭受侮辱。哪怕后来成为一时传奇,最后也只能在通风不良散着霉味的电台里上班。
在《流俗地》里,生活似乎没有“明天会更好”的逻辑。不是到了某个地方某个年纪,做了某些努力,许多不快就会消失。黑暗可能总是这样如影随形。就像银霞的母亲攒了半辈子钱,从混居的组屋搬到独立的美丽园,以为从此告别有如白鸽笼的房子,也还是忍不住像从前一样抱怨。
如果贴近看这些人的命运,多少要跟着灰心。为得不到奖赏的生活郁闷,也为过于烦人的不幸郁闷。但黎紫书说,“我不是为了黑暗而黑暗”。
做记者的时候看了太多生活里不轻易示人的褶皱,黎紫书只想说,有时人需要承认,美好未来并不会像想象中来得那么快,我们只是从一种黑暗走向另一种黑暗。而人能做的,也不过忍耐与坚持。
银霞后来听人说,“他这辈子四分之一的时间都在下雨”。分布在人生各个阶段里不见天日的时间,真的细细计算起来,其实就是这样难以忘怀的长度。
因为黑暗到底,所以微光就够了
然而生活不允许平民有这样铺张的郁闷。
小说《流俗地》中,我们几乎见不到银霞抱怨、哭诉、生气、伤心这样情绪激烈的时刻,她总是沉默地等待别人指点、裁决接下来的命运。听人说自己上不了学,也不过是吃不下手里的红豆棒冰。突遭大难的时候,也“仍如平日一样吃饭睡觉”。
银霞早早就明白,过度沉迷于那些难受的情绪里,并不会给自己的生活带来丝毫改观。成世流流长,那么多接踵而至的黑暗,根本来不及一一对着哭泣。
只是和好友细辉、拉祖一起逛庙会、看戏拜神求签,就够她咀嚼快乐好久了。第一次去电影院,和细辉一起去看《泰坦尼克号》,全程三个小时,看不见影片如何精彩,但还是觉得新奇。因为拉祖一句“你不是普通人,不一定非要走一般人走的路”,就受到莫大的向上的鼓舞。
在浓度过高的黑暗中,她和细辉、拉祖的交往,是难得的弥漫小说始终的暖色。即使后来银霞终于懂了世故,“懂了他在明我在暗,懂了白天不懂夜的黑”,即使细辉觉得世界多姿多彩,和银霞无法沟通,拉祖成了备受瞩目的人权律师,玩笑着说“银霞你怎么变成这样呢”,怎么甘心与一般人为伍呢,银霞也还是满足的。
只是听见他们的声音,“便知道有光了”。
她感激拉祖,将拉祖送的手表珍藏,让它提醒自己,拉祖“是光明的人”。她也感激自己新婚时,细辉苦尽甘来般的一句“我真为你高兴”。人和人的距离是真的,发自肺腑的关切也是真的。银霞明白各人有各人的世界,从别人的世界中分来一点点光,都是意外之喜。
不如意太多,求别人的理解太奢侈。银霞只把所有的郁闷都写在信里,给细辉的用的是马来文,给拉祖的用的是英文。这些加起来十公斤重的书信从没寄出,一搁就是十年。
这是黎紫书给银霞安排的生活智慧。让她妥协,也让她对黑暗更加耐受,对好不容易出现的光更加敏感和珍惜。说起来是很心酸的事,但黎紫书还是要说,这是人长大了世故了,必须要接受的命运。
无法成为光,就去捕捉光
我们已经无从想象,在学校里被侮辱的银霞,是如何消化掉那么多绝望,恢复正常的生活样貌的。连对母亲都难以启齿,细辉和拉祖就更不用提。
只是在许多并没有刻意展开的细节里,我们捕捉到银霞内心几乎与黑暗同等分量的热情,意识到她对于美、对于爱的渴求远远超过对不幸、对痛苦的恨。那是一个人调动全部感官去感受世界、生怕错过每一分稍纵即逝的光明才会有的热情。
在银霞的世界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声音或者味道。细辉的母亲带着桂皮八角*豆酱黑豆豉熏出来的杂味,拉祖家中则是茉莉花酥油灯鸡蛋花薄荷味混作一炉的香气,渔村来的莲珠姑姑说话让人想到被太阳熏了一天的海潮,楼下养猫的印度小姐妹的声音则是嘈嘈切切恰如塔布拉鼓。
它们散布在瑞成五金、明明药行、巴布理发室、时时钟表店、五康凉茶、顺利杂货、永发家具组成的小世界里,混杂着两性八卦、财富故事、鬼谈秘闻,安静地流窜在黎紫书笔下锡都这座小城中。
有喧闹的市井气的陪伴,许多黯淡的想象便譬如朝露。银霞获得她与世界和解的入口,再也不需要等待任何人来拯救。衣服上阳光的味道,阿罗街的海鲜小炒,都让人“十分受用”。哪怕是姑父葬礼后回家的路上,她也有兴致和父亲打赌,要输了的人请吃姚德胜街的月光河。
这种日常里接近永恒的温柔,掺杂在半个世纪中流水般的婚事、丧事、百日宴、送别宴里,被黎紫书毫无私心地分配到每个人身上。
对银霞母亲来说,生活的念想是省吃俭用两年才能买的二十一件套锅具;对蕙兰,就是委屈自己也要给丈夫买的牌子衬衫。哪怕拉祖遇害时,小说里也是他妻子正在做晚饭,对面邻居正在烫衣服这样安宁的场景。
他们都是普通人,一辈子没有飞升。连最优秀的拉祖也死在三十六岁。如黎紫书评价,他们的人生哲学就是“走一步是一步,然后几十年便已如水流过”。
然而他们都还各有各的念想。不是光明的人物,但真的努力靠近过光的存在。像飞蚁非要觅光而去,“绕着日光灯耗尽它们短暂的飞行”。
这里是《流俗地》里的锡都,是银霞和她的朋友熟悉到有些厌倦的地方,也是黎紫书出生、受教育、度过人生大半时间,所以写起来有万种柔情的地方,即使它是早已没落的“锡矿之都”。然而它又让我们想起自己生活过的每一栋楼、小镇、城市,以及里面饭点的味道、吵闹的声音、各式各样的陌生人。
似乎人活着,总难免有如坠深渊的时候。可是当一切过去之后,还是会清楚地意识到,好好活着,有太阳晒着,就是爽快的事情。
这是黎紫书笔下明暗对照的《流俗地》,也是我们这样的流俗之辈,悲欣交集的人生。
——本文版权归新经典公司所有
延伸阅读
《流俗地》
[马来西亚]黎紫书
湖南文艺出版社
内容介绍《流俗地》以马来西亚锡都,被居民喊作“楼上楼”的小社会拉开序幕。讲述其中市井小民的俗务俗事,迂回曲折的情节,仿佛召唤生命中至关重要的小事。在“楼上楼”的他们如风中之烛,看似脆弱实则强韧,一旦离开,便流落于人海各自漂流;仿佛走的那一日也意味着困境已渡,人生到了宽敞地,再不需要人相濡以沫。作者融合热带国度的风土民情、*治时局,人们追忆往事,每翻开一页象是自己被时光推到了局外,旁观着当年的自己。这里的雨下得频繁,人生不少重要的事好像都是在雨中发生。那些记忆如今被掀开来感觉依然湿淋淋,即便干了,也像泡了水的书本,纸张全荡起波纹,难以平复。马来锡都世俗小城里的平淡生活,数十年历史深处的一众卑微生命。个人命运的创伤与徙家流落,不同族群关于各自民族的身份认同与情感交融。每一种悲凉的生存底色中,都高昂着人性的倔强。每一个个体的浮沉,都渗透着作者对历史饱含关怀的回望,对现实*治有距离的观望,对海外华人民族身份的复杂情结。
▼
—FIN—
文丨新经典
排版丨慢师傅
编辑丨WEYLEAN
▽点击「阅读原文」进入线上慢书房预览时标签不可点收录于话题#个上一篇下一篇